
原军统局总务处少将处长、保密局云南站站长沈醉在《战犯改造所见闻》中讲述了少将特务黄逸公逃命时的窘态:“重庆、成都相继解放后,黄只好带着老婆孩子随同一大批无法飞台的中下级军政官员向西康逃去。还没有到达西昌,便在川康交界的地方遇到一大群土匪,土匪抢劫的手段非常彻底东莞股票配资平台官网,对所有的男女老少,连抱在怀里的婴儿都要将全部衣、裤、鞋、帽统统剥光才肯罢手。”
沈醉的回忆录非常敢写,某些内容甚至让人有些难以复述。刚开始读时,似乎觉得沈醉故意用这么露骨的描写来吸引注意,可是,后来我看到李犹龙的回忆文章《胡宗南部逃窜西昌和覆(原文为复)灭实录》,才明白沈醉其实是在“笔下留情”,并没有把当时蒋军高官和家属在大西南逃难时的尴尬和丢脸事迹全都写出来。
沈醉在《我这三十年》中提到李犹龙:“我们从白公馆搬到松林坡附近新盖的看守所去,这里条件很好。生活安排好后,看守所就组织我们集体学习,由原中统陕西省负责人李犹龙当学习组长。”
李犹龙不仅是中统陕西负责人,黄逸公在《胡宗南在西昌的挣扎》一文中提到,李犹龙还是西南军政长官公署办公厅少将副主任,也有史料指出他是西南军政长官公署政治部少将主任。不管具体职务如何,李犹龙都是胡宗南的得力心腹和亲信,因此,他的回忆文章可信度极高。
展开剩余81%李犹龙的回忆录《胡宗南部逃窜西昌和覆灭实录》发布于全国政协《文史资料选辑》第五十辑,这使得该文的可信度更强。
根据李犹龙的回忆,1949年7月胡宗南在关中扶郿战役中遭遇惨败后,他的心情变得非常彷徨,长达三个月都没有明确的行动。直到10月底,他才召集西安绥署副参谋长罗列、办公厅主任李昆岗、政工处长王超凡、西安绥署干训团教育长袁朴、政治特派员周土冕以及李犹龙等亲信开会,商讨逃亡计划:“胡宗南首先开口,他把双手插进裤袋,低头沉思,那种犹豫不决的模样,与平时高高在上的傲慢完全不同。”
胡宗南心里已经知道,自己失败的命运无法改变,于是他让西安绥署副参谋长沈策向大家透露了三种逃亡的方案:“上策,放弃西昌,撤退到台湾;中策,以滇西为根据地,西昌、泸定、雅安及川南为游击区;下策,则是固守西昌,等待灭亡。”
当时胡宗南手下还有一些残余兵力,不打完这些人马,到了台湾也不好安置,所以蒋介石不同意让胡宗南立刻撤离,而是让他在大西南再苦苦挣扎一段时间。结果,随着1950年3月的到来,胡宗南不得不再次准备逃亡。他又秘密召集赵龙文(李犹龙称其为“胡宗南智囊团长”)、罗列(此时已是西南军政长官公署参谋长)和李犹龙开会,准备好七天食物,以便在逃亡途中不至于挨饿。
会议结束后,胡宗南、贺国光和赵龙文便乘坐飞机逃走了:“我们都在罗列的办公室等着胡宗南的命令,忽然听见飞机的声音,我和周士冕、王炳炎正在谈论赵龙文他们起飞了。罗列打电话询问机场情况,突然一声:‘什么?他飞走了?胡宗南逃走了!’我看了一下表,正是1950年3月26日晚11点10分。大家都沉默了,脸色苍白。”
由于飞机座位有限,胡宗南虚晃一枪便逃之夭夭,悲催的罗列和李犹龙只好带着一群残兵败将和家属继续逃亡。逃亡途中,李犹龙还问罗列:“胡宗南飞走,你事先知道吗?”罗列答道:“这是赵龙文搞的鬼。”
罗列和李犹龙开始了艰难的逃亡之路,他们从西昌逃往泸沽镇,队伍中除了八百多名有武器的士兵,还有五十多个长官公署职员、二百多个干训团学生以及一大批准备逃往台湾却未能成行的男女。在这途中,李犹龙还记得几位女性的名字:“徐昭杰(河南人,军统西昌站的电译员)、张光钰(西昌人,中学学生)等牵着行李,走在队伍中。”
他们一路逃亡,终于到达泸沽镇,但解放军的先头部队紧随其后,罗列和李犹龙只好于1950年3月28日继续向甘相营逃去。到达甘相营后,困境才刚刚开始——他们开始联系大小凉山的彝族土司,却没有想到这些土司早已磨刀霍霍,准备从他们身上发财。
从1950年3月31日开始,彝族土匪对罗列和李犹龙的队伍发起袭击,罗列下令不能还击,只能拼命逃跑。罗列、沈策和李犹龙骑马逃命,而徐昭杰、张光钰等人只能步行:“走不到五里,彝人就四面包围我们,枪声响彻一夜,直到4月1日清晨4点左右才停止。五点左右,彝人开始搜山,把我们找到并剥光衣服,用石头砸我们。我们只好滚下山岩逃命,赤裸着藏在树丛里不敢动弹。最后,我们从死者身上剥下带血的衣服给自己穿上。”
他们穿着破烂衣物,继续逃命,却再次被劫:“2日早晨,我离开冕山,途中穿着破衣服又被拦住,被剥光了。”李犹龙记得,四个人就这样赤裸着走了三十华里,直到到了登相营,在一个居民家里避难。
李犹龙的伪装技巧可见一斑,他和徐昭杰装作一对夫妻,而由于两人化妆得当,说话没有破绽,最终成功躲过了审查,而年纪较轻、长相不差的邓承修和张光钰因破绽太多,被解放军逮捕并押送到西昌。
李犹龙一路乞讨,一路逃亡,甚至在越西县海棠镇看到罗列。罗列告诉李犹龙,他藏在山腰时,被人砸了几块石头,右眼和左臂都受伤,行动时非常痛苦——可以想象,罗列的境遇可能比李犹龙也好不到哪里去。
最后,罗列和李犹龙重新聚集了一些残兵败将,由李玉光(新十二师师长)筹集路费让他们分散逃亡,直到罗列最终逃亡至台湾。李犹龙则被送入战犯管理所,开始了与沈醉一起的学习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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